這是我的婚房,首付和裝修幾乎都是我爸媽出的錢。
可我蜜月一回來,小叔子就睡在了我的主臥大床上。
婆婆還在旁邊幫腔:「都是一家人,別那么小氣,你們年輕人擠一擠更親。」
我老公也勸我大度。
我點點頭,笑著說:「媽說得對。」
然後我轉身就聯繫了中介,以低於市場價十萬的價格急售。
第二天視頻看房時,我特意給了主臥一個長鏡頭,鏡頭裡,婆婆和小叔子穿著睡衣驚慌失措地躲避,買家還在問:「姐,這房子還附贈兩個保姆嗎?」

手機螢幕上,買家那句玩笑話像一根無形的刺,扎得視頻那頭的兩個人面色鐵青。
我舉著手機,鏡頭穩得沒有顫抖。
婆婆張翠蘭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上,血色瞬間褪盡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羞辱後的紫紅色。
她一把抓過小兒子裴勇,試圖用自己肥碩的身體擋住他只穿著褲衩的狼狽模樣。
裴勇,那個二十四歲的成年巨嬰,此刻像一隻受驚的鵪鶉,躲在母親身後,眼神里滿是怨毒和慌亂。
「看夠了沒。」
我聽見自己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調對買家說。
「不好意思,讓您見笑了。」
「這是房子裡兩個比較棘手的附加品,如果成交,我會負責清理乾淨。」
說完,我便掛斷了視頻通話,甚至沒有給對方再說話的機會。
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。
空氣仿佛凝固了,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粘稠濕氣。
「裴清你這個瘋子。」
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張翠蘭。
她的聲音尖利得像要劃破我的耳膜,剛才鏡頭前的驚慌失措,此刻全數轉化為了猙獰的怒火。
「你安的什麼心。」
「這是裴回的房子,是我們裴家的房子。」
「你有什麼資格賣。」
「你這個敗家娘們,不孝的兒媳婦。」
她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獸,唾沫星子橫飛,那些惡毒的詞彙像子彈一樣朝我掃射而來。
我靠在門框上,甚至還抱起了雙臂,冷眼看著她的獨角戲。
裴勇從他母親身後探出頭來,也跟著幫腔。
「嫂子,你也太不把我當外人了吧。」
「我睡一下主臥怎麼了。」
「你至於這麼大張旗鼓地賣房子嗎。」
「搞得我像個賊一樣。」
他的語氣里充滿了被拆穿的惱羞成怒,仿佛他才是那個受了天大委屈的人。
我終於有了點反應,視線從張翠蘭身上,緩緩移到了裴勇那張稚氣未脫卻寫滿無賴的臉上。
「你不是賊。」
我說。
「你是強盜。」
「不告而取謂之竊,登堂入室謂之盜。」
「你,兩者都占了。」
我的聲音不大,但每個字都清晰地砸在他們心上。
一直沉默的裴回終於坐不住了。
他快步走到我面前,臉上寫滿了焦灼和無奈,像一個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受氣包。
「清清,別鬧了,好不好。」
他拉住我的手腕,語氣是哀求的。
「媽和阿勇他們不是故意的。」
「你快把那個賣房信息撤了,多丟人啊。」
又是這句話。
別鬧了。
仿佛我所有的反抗,所有的憤怒,在他眼裡都只是一場無理取鬧的鬧劇。
我甩開他的手,力氣大到讓他踉蹌了一下。
我的心,在那一瞬間,像是被泡進了冰冷的鹽水裡,又麻又痛。
我看著他,這個我曾經滿心歡喜嫁給的男人,忽然覺得無比陌生。
「裴回,我問你。」
我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他。
「這個房子,誰是主人。」
他被我問得一愣,張了張嘴,卻下意識地看向了他的母親。
這個細微的動作,讓我嘴角的冷笑愈發深刻。
我不再等他的回答。
我轉身走進次臥,從我自己的行李箱夾層里,拿出了一個紅色的本子。
然後我走回客廳,當著他們三人的面,將房產證「啪」地一聲摔在茶几上。
「看清楚。」
「這上面,寫的是誰的名字。」
紅色的封皮下,白紙黑字,戶主那一欄,清清楚楚地寫著「裴清」兩個字。
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。
這是我的婚前財產。
我爸媽幾乎掏空了半輩子的積蓄,又添上了我工作這些年的所有存款,才換來的安身之所。
張翠蘭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。
她難以置信地拿起房本,翻來覆去地看,仿佛想從上面盯出裴回的名字來。
裴回也傻眼了,他看著我,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被欺騙的受傷。
「清清,你……」
他似乎想質問我為什麼房本上沒有他的名字。
可笑。
我們談婚論嫁時,他家哭窮,說拿不出首付,我體諒他,從未要求過什麼。
現在,他卻覺得我隱瞞他是種欺騙。
張翠蘭很快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她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。
她把房本重重地拍在桌上,脖子一梗,耍起了無賴。
「寫誰的名字又怎麼樣。」
「你嫁給了裴回,你的人就是裴家的,你的東西自然也是裴家的。」
「這房子就是我們裴家的。」
「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,你想賣房,除非我死。」
我看著她這副嘴臉,忽然就笑出了聲。
跟這種人,是講不通道理的。
我也不想再跟他們浪費口舌。
我收起房產證,轉身就回了次臥。
「砰」的一聲,我鎖上了門,將外面所有的叫罵和哀求都隔絕開來。
我拿出手機,平靜地給中介發信息。
「王哥,明天上午十點,帶人來看房吧,實地看。」
「家裡可能會有點『驚喜』,你最好帶個男同事一起。」
門外,裴回的哀求聲還在繼續。
「清清,你開門啊。」
「我們好好談談,別這樣行不行。」
「你這樣,這個家就散了。」
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,聽著他無力的捶門聲,心中一片荒蕪。
家?
從我蜜月歸來,看到我的床上躺著另一個男人,而我的婆婆和丈夫都覺得理所當然的那一刻起,我就沒有家了。
深夜。
捶門聲停了。
我的手機螢幕亮起,是裴回發來的信息。
「裴清,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冷血無情的一個人。」
「我們才剛結婚,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撕破臉皮,你到底想不想好好過日子?」
我盯著那一行字,看了很久很久。
然後,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出回復。
「不想。」
「滾。」
發完,我將他,連同張翠蘭和裴勇,一併拉黑。
世界,終於清凈了。
第二天,我起得很早。
拉開次臥的窗簾,清晨的陽光刺眼,卻驅不散這個屋子裡的陰霾。
我沒有出房間。
果不其然,客廳里很快就傳來了張翠蘭刻意拔高的聲音。
「哎喲,這人老了,手腳就是不利索。」
「一不小心,就把垃圾桶打翻了。」
緊接著是裴勇懶洋洋的聲音。
「媽,我昨晚吃的泡麵桶還在桌上呢,一股味兒。」
我能想像出外面的景象。
一定是滿地狼藉,臭氣熏天。
他們以為用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手段,就能阻止我賣房。
天真,又可笑。
我拿出手機,直接在 APP 上下單了一個家政深度清潔服務。
備註:加急,一小時內上門。
九點半,門鈴準時響起。
我打開門,兩個穿著專業制服的保潔阿姨站在門口。
客廳里,張翠蘭和裴勇正坐在沙發上,看著電視,腳下是故意弄翻的果皮紙屑,茶几上堆著昨夜的殘羹冷炙。
他們看到保潔,都愣住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