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聽到我問起自己身世的時候,他們大多都諱莫如深,擺著手說不知道。
我能感覺到,他們在忌憚什麼。
或許是忌憚林建國和張桂芬,或許是小地方的人,不願意摻和別人家的閒事。
我和周越跑了一整天,一無所獲。
晚上回到酒店,我有些沮喪。
「是不是找不到了?」
「也許,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。」
周越給我倒了一杯水,安慰道:「別灰心,這才第一天。」
「明天我們再去問問,總會有人知道的。」
第二天,我們改變了策略。
我們不再直接詢問我的身世,而是旁敲側擊地,跟他們聊起林家過去的事情。
聊林浩是什麼時候出生的,聊我小時候的樣子。
終於,在拜訪一位已經八十多歲的王奶奶時,事情有了突破。
王奶奶年紀大了,有些耳背,但記性還很好。
她拉著我的手,端詳了很久。
「你這丫頭,跟你小時候真是一點都沒變。」
「就是啊,你小時候長得就比林浩那小子好看。」
「我記得清清楚楚,那年冬天特別冷,下了好大的雪。」
「你爸媽,哦不,林建國他們兩口子,結婚好幾年了,肚子一直沒動靜,到處求神拜佛的。」
「後來有一天,他們就抱了個女娃娃回來,就是你。」
王奶奶的話,證實了張桂芬在氣急敗壞下說出的話是真的。
我的心沉了下去,但又有塵埃落定的感覺。
我追問道:「奶奶,那您知道,他們是從哪裡抱我回來的嗎?」
王奶奶搖了搖頭:「這個我就不清楚了,他們兩口子口風緊得很,誰問都不說。」
「就說是親戚家生多了養不起,過繼給他們的。」
「但我們都知道是假的,哪有這麼巧的事。」
「不過……」王奶奶似乎想起了什麼,「我記得,你被抱回來的時候,身上裹著一塊布,那料子可好了,滑溜溜的,上面還繡著花呢。」
「你媽,就是張桂芬,後來把那塊布拿去做成了小被子,我還摸過,軟得很。」
繡著花的襁褓!
這是一個關鍵線索!
我激動地問:「奶奶,您還記得那上面繡的是什麼圖案嗎?」
王奶奶眯著眼睛,努力地回憶著。
「時間太久了,記不太清了……好像是……好像是一朵雲,又像是一朵花,挺特別的一個圖案。」
一朵特殊的圖案!
我和周越對視一眼,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希望。
只要有這個圖案,就有可能找到線索。
告別了王奶奶,我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。
雖然還是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,但至少,我有了一個尋找的方向。
我不再是完全被動的,我開始能夠主動去追尋自己的過去了。
我和周越決定,立刻返回市裡,動用一切力量,去尋找這個特殊的圖案。
然而,我們沒想到的是,更大的麻煩,正在前方等著我們。
回到市裡,我和周越的生活似乎恢復了平靜。
但我們都知道,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。
林家人在吃了閉門羹,並且得知我們回老家調查我的身世後,徹底撕破了臉。
他們沒有再上門來鬧,而是換了一種更陰險的方式。
我開始頻繁地接到陌生號碼的騷擾電話,電話一接通,就是各種污言穢語的辱罵。
我的社交帳號上,也湧入大量的垃圾信息和人身攻擊。
我知道,這是林浩的傑作。
這個被寵壞的成年巨嬰,在房子徹底無望,又聽說我不是他親姐姐後,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和無處發泄的憤怒,全都轉化成了惡毒的報復。
我把那些號碼和帳號一一拉黑,並沒有太放在心上。
我以為這就是他報復的全部手段。
我低估了人性的惡。
那天我正常下班,走出公司大樓,準備去地鐵站。
剛走到一個偏僻的拐角,突然從旁邊衝出來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。
他們染著五顏六色的頭髮,嘴裡叼著煙,一臉不懷好意地將我圍在了中間。
為首的那個黃毛,吊兒郎當地看著我:「你就是林晚?」
我心裡一沉,立刻意識到不對勁。
我強作鎮定,握緊了手裡的包:「你們是誰?想幹什麼?」
「幹什麼?」黃毛笑了,露出一口被煙燻黃的牙,「你弟林浩,讓我們來跟你『談談心』。」
「他說你不懂事,霸占著不屬於你的房子。」
「讓我們來教教你,怎麼做個『好姐姐』。」
他一邊說,一邊朝我逼近,眼神里充滿了威脅和惡意。
我下意識地後退,後背卻抵上了一堵冰冷的牆。
我的心跳得飛快,恐懼像一隻無形的手,緊緊地扼住了我的喉嚨。
「他讓你們來的?他想怎麼樣?」我厲聲問道,試圖用聲音掩飾自己的害怕。
「不想怎麼樣。」黃毛攤了攤手,「林浩說了,只要你乖乖地去房產局,把那套房子的名字,改成他的,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來找你。」
「不然的話……」他沒有說下去,但那猥瑣的笑容和上下打量我的眼神,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我氣得渾身發抖。
林浩!
他竟然能做出這種事!
這已經不是家庭矛盾了,這是赤裸裸的恐嚇和威脅!
「你們這是犯法的!」我色厲內荏地喊道。
「犯法?」黃毛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,「我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,誰看到了?誰能作證?」
他的同夥們也跟著鬨笑起來,一步步地向我包圍。
我絕望地看著四周,這裡是監控死角,行人稀少。
我死死地抓住我的包,準備在他們動手的瞬間,拚死一搏。
就在這時,一聲怒喝從不遠處傳來。
「住手!」
是周越!
我像是在絕望中看到了救星,眼淚瞬間涌了出來。
周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巷子口。
他不放心我一個人下班,提前開車過來接我,正好撞見了這一幕。
他看到我被圍住,眼睛瞬間就紅了。
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,幾步就沖了過來,一把將我拉到他的身後。
那幾個小混混顯然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。
他們看著身高體壯、滿臉怒容的周越,一時間也有些發怵。
「你他媽誰啊?敢管閒事?」黃毛強撐著場面,色厲內荏地吼道。
周越沒有跟他們廢話。
他拿出手機,對著他們幾個人, calmly 拍下了照片。
然後,他當著他們的面,撥通了一個電話。
「喂,張隊嗎?我周越,在我公司樓下被人堵了,對,幾個人,有恐嚇行為。」
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。
那幾個小混混一聽他報警,還提到了什麼「張隊」,臉色立刻就變了。
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,黃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放下一句狠話:「算你狠!我們走!」
說罷,幾個人倉皇地逃離了現場。
危機解除。
我腿一軟,差點癱倒在地。
周越立刻扶住了我,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裡。
「沒事了,小晚,沒事了。」
他不停地安撫我,聲音裡帶著後怕的顫抖。
我趴在他的胸口,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,劫後餘生的恐懼和憤怒,讓我渾身都在發抖。
這次事件,像一盆冰水,將我從對林家最後幻想中徹底澆醒。
那不是我的家人。
那是一群毫無底線的惡魔。
我抬起頭,看著周越,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決絕。
「周越。」
「我必須和他們斷得乾乾淨淨。」
「不惜一切代價。」
弟弟林浩的這次報復,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它讓我徹底明白,對付毫無底線的人,任何的退讓和仁慈,都是在給自己埋下禍根。
我和周越沒有選擇報警。
因為我們知道,這種程度的恐嚇,即便報了警,最多也就是拘留幾天,根本無法傷及林浩的根本。
反而會打草驚蛇,讓他們做出更瘋狂的事情。
周越將那段錄像和照片都保存了下來,這會是未來最有利的武器。
與此同時,我們尋找親生父母的事情,也有了意想不到的進展。
周越通過他一個做媒體的朋友,將王奶奶描述的那個「像雲又像花」的特殊刺繡圖案,發布到了一個國內最大的尋親網站上。
我們原本並沒抱太大希望,畢竟時隔三十年,人海茫茫,這無異於大海撈針。
沒想到,僅僅過了三天,周越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。
電話是從國內一線大城市,那個繁華得如同另一個世界的都市打來的。
對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有禮貌,自稱姓宋,在尋親網站上看到了我們的帖子,覺得那個圖案,和他一個朋友失散多年的女兒的信物非常相似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