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越說越急，聲音里的焦躁已經完全壓過了「孝順」的偽裝。
「八千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？意味著我們一個月的房貸，就少了一個零頭！我們每個月還一萬五，要是再多出八千，我們根本活不下去！」
她終於喊出了那句最真實的話，那句話像一根針，刺破了她所有精緻的假面。
「房貸誰還？！」
我看著她，身體里積壓了五年的委屈、憤怒和不甘，在這一刻，像火山一樣噴發。
「你問我房貸誰還？」我冷笑一聲。
「小雅，你以為這五年來，我真的只是免費保姆嗎？」
我向前一步，逼近她。
「我早就知道，你們夫妻倆的工資，根本就不足以支撐你們這種光鮮亮麗的生活。你們的房貸、車貸、悠悠的貴族幼兒園和各種補習班，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，吞噬著你們的收入。」
「所以，我這個老太婆，是你們唯一的救命稻草。」
小雅的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不安。
「媽，您到底想說什麼？」
「我想說的是，」我深吸一口氣，聲音裡帶著一種決絕的、即將掀開底牌的平靜。「你們的房貸，在某種意義上，一直是我在還。」
我的話，讓小雅的臉色徹底變了。她猛地鬆開了我的手，後退了一步。
她不相信，或者說，她不敢相信。
「媽，您別開玩笑了！您哪裡來的錢還房貸？」小雅強裝鎮定，但她顫抖的嘴唇出賣了她的恐慌。
06
攤牌：我留下的底牌和你們的絕境
我看著小雅那張寫滿了震驚、不解和一絲絕望的臉，心裡沒有一絲快意，只有深深的悲哀。
「你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？你以為我只是個老糊塗，只會圍著鍋台轉嗎？」我搖了搖頭。
「你和陳浩剛買房的時候，你們的房貸利率是最高的。你們每個月還一萬五，其中有近五千塊錢，是利息。」
「去年年底，你們說要提前還一部分貸款，降低月供壓力。你們東拼西湊，只湊了十萬塊錢，對不對？」
小雅的嘴唇動了動，說不出話來。
「那十萬塊錢，你猜猜是誰出的？」我抬起下巴，眼神銳利。
「你以為那是陳浩從他老闆那裡借來的？錯了。」
我從行李箱的夾層里，拿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，裡面裝的是一疊收據和一張銀行流水單。
「這是去年年底，我在銀行辦理提前還款的流水單。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，『提前還款額度：三十萬』。」
「什麼？！」小雅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，她猛地奪過那張流水單，眼睛死死地盯著上面的數字。
陳浩當初告訴她，只提前還了十萬。小雅以為那已經是極限了。
「這……這不可能！」小雅的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，「你哪來的三十萬？」
「你忘了？我賣老房子的錢，剩下了三十萬，我一直存在我的名下。」
我平靜地看著她：「我當時打算，如果你們能好好過日子，好好對我，這筆錢就是給悠悠的教育基金。如果不能，這就是我的養老本。」
「去年，你們為了湊那十萬塊錢急得團團轉，陳浩跑來跟我訴苦。我心軟了。我悄悄地替你們提前還了三十萬的房貸。我讓陳浩對外只說還了十萬，剩下的二十萬，我讓他每月按時轉給我，作為你們的『生活費補貼』。」
小雅的臉色變得像死灰一樣。她終於明白了。
「你以為我每個月都向你們要錢買菜嗎？不，我買菜花不了多少。那筆錢，我存起來了。而這三十萬，讓我這個家的月供，直接從一萬五，降到了現在的九千塊。」
「也就是說，如果我沒有提前還這三十萬，你們每個月要多還六千塊錢的利息，加上你們省下的保姆費八千塊。」我看著她，一字一句地說。
「沒有我的這五年，你們每個月要多支出一萬四千塊錢。」
小雅的手抖得厲害，那張流水單差點掉在地上。
「媽，你……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？」她聲音顫抖，帶著一絲哀求和恐懼。
「我瞞著你們，是為了給你們留點體面，也是為了給自己留點退路。」我冷笑，「如果我告訴你們我替你們還了三十萬，你們只會更理所當然地把我當成取款機。」
「我以為，我的付出，我的愛，能換來你們一點點的尊重。直到我生病住院，你給了我二百塊錢。」
我指著那兩張紅票子：「這兩百塊，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它告訴我，我的三十萬，我的五年，在你們眼裡，不如一個陌生護工。」
「現在，你問我房貸誰還？」
我直視著她的眼睛，語氣里充滿了決絕：「從現在開始，你們家的房貸，你們自己還。悠悠的補習費，你們自己掏。家務，你們自己做。」
「小雅，你和陳浩，該為你們的『精緻』和『自私』付出昂貴的代價了。」
小雅的身體開始搖晃，她終於意識到，她失去的不是一個免費的保姆，而是一個價值幾百萬的「救世主」。
她突然跪了下來，一把抱住了我的腿。
「媽！我錯了！我真的錯了！您別走！我給您道歉！我以後把您當親媽一樣對待！您看在悠悠的份上，您不能走啊！」她哭得撕心裂肺，但那哭聲里，更多的是對未來經濟危機的恐懼。
火車汽笛響起，提醒我該上車了。
我平靜地推開了她，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。
「太晚了，小雅。」
「你不是擔心房貸嗎？別擔心，我早就替你們算好了。你們現在要還九千塊。加上保姆費八千塊，一共一萬七。」
「你的工資兩萬，陳浩的工資一萬八，加起來三萬八。扣掉一萬七，你們還剩兩萬一。除去車貸和日常開銷，你們不會餓死，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了。」
「這就是生活，小雅。是你們該自己承擔的生活。」
我最後看了一眼，毅然決然地轉身，踏上了列車。
小雅癱坐在站台上，失聲痛哭。她的喊聲被列車的轟鳴聲吞噬。
「媽！媽！你不能走！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啊！」
07
兒子終於出現：遲來的覺悟
列車啟動，帶我離開了那個讓我心力交瘁的城市。
我坐在靠窗的位置，看著窗外的景物飛速後退，心裡前所未有的放鬆。
剛坐下沒多久，我的手機響了。是陳浩。
他在小雅給我打完電話的半小時後，終於趕到了火車站。他從小雅那裡得知了「三十萬」和「免費保姆費」的真相，徹底慌了。
他連續打了十幾個電話，我都沒有接。
我給他發了一條微信：「你先聽我說完，不要說話。」
陳浩回覆：「媽，您別生氣，您在哪兒，我馬上過去接您回來。」
我輸入了長長的一段話，然後點擊發送。
「陳浩，你是我兒子，我愛你。但你已經三十多歲了，你不是一個孩子。」
「你知道你媽這五年是怎麼過的嗎？你天天打遊戲，你老婆天天『加班』。你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。你們享受著我的勞動，卻從來沒有尊重過我。」
「你媽生病住院，你連去醫院多陪我半小時都不願意。你老婆更是只給了我二百塊錢，打發我回家繼續幹活。」
「你告訴我，我這五年，到底算什麼？一個免費的奴隸，還是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工具？」
陳浩的回覆很快彈出來，這次不是敷衍，而是真正的恐慌和愧疚。
「媽，我錯了！我真的知道錯了！我不是故意的，我只是習慣了！我保證，您回來，我以後每天都給您洗腳，給您做飯，讓小雅給您道歉！」
「洗腳，做飯？」我冷笑一聲。
「陳浩，你以為我稀罕你這短暫的熱情嗎？你只是害怕你現在的生活質量下降。你只是害怕房貸壓垮你。」
「你現在來找我，不是因為你愛我，而是因為你愛你自己。」
我看著窗外，心裡一片冰涼。
「我已經替你還了三十萬的房貸。你以為這筆錢是天上掉下來的？這是我賣掉老房子，留給自己養老的錢。我把它投進你們的房產里，不是想占你們便宜，是想讓你們過得輕鬆一點。」
「但你們是怎麼回報我的？是把我當成一個沒有價值的老太太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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