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兩套房,自認對兩個兒子一碗水端平。
大兒子結婚時,我二話不說,直接給了一套房當婚房。
如今小兒子也要結婚了,我準備把另一套房給他,大兒媳卻鬧了起來。
「媽,我們家孩子才是您的長孫,您那套房子理應留給他!」
她的話像一盆冰水,把我從頭澆到腳。
我什麼都沒說,當天下午,房本上就換成了小兒子的名字。

客廳里的水晶燈被李靜尖利的聲音震得嗡嗡作響。
她雙手叉腰,臉因為激動而漲成豬肝色,每一寸都在叫囂著不滿。
「媽,您這是什麼意思?」
「您是不是覺得我李靜好欺負,覺得我們建國沒本事?」
「我告訴您,這事兒沒完!」
我平靜地坐在沙發上,手裡摩挲著一個半舊的茶杯。
茶杯壁上細膩的裂紋,像我此刻密密麻麻的心事。
我沒有看她,視線落在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上。
這場景何其熟悉。
六年前,也是在這個客廳,王建國帶著李靜第一次上門。
那時她低眉順眼,一口一個「阿姨」,甜得能掐出蜜來。
她說他們要結婚,但是單位分的宿舍太小,希望我能幫幫忙。
我看著大兒子建國懇切的眼神,幾乎沒有猶豫。
我拿出了半生積蓄,又跟親戚朋友借了一圈,全款給他們買下了市中心一套三居室。
房本上只寫了王建國一個人的名字。
我當時想,兒子幸福,我這個當媽的就什麼都值了。
可我沒料到,人心是會變的,而且變得如此迅速,如此難看。
我的目光終於從窗外收回,落在了我那個一聲不吭的大兒子身上。
王建國就站在李靜旁邊,低著頭,手指緊張地摳著褲縫。
他既沒有看我,也沒有去拉扯他那個快要掀翻屋頂的妻子。
他就那樣站著,像一尊泥塑的佛,沉默就是他最大的幫凶。
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,墜入無底的深淵。
那不是失望,那是一種被至親之人鈍刀子割肉的痛楚,緩慢而清晰。
手機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。
是小兒子王建軍。
我接起電話,聽筒里傳來他清朗又帶著擔憂的聲音。
「媽,您身體還好嗎?」
「聽小雅說大嫂去找您了,您別生氣,為那事不值得。」
「房子不急的,我跟小雅可以自己努力,租房結婚也一樣。」
聽著他懂事的話,我的鼻腔突然一陣酸澀。
我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,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樣。
「媽沒事,你別擔心。」
「安心準備你的婚事,別的不用管。」
掛掉電話,我站起身。
客廳里因為我的動作瞬間安靜下來。
李靜和王建國都看著我,眼神裡帶著探究和警惕。
我沒有理會他們,徑直走進臥室,從柜子最深處取出了一個鐵盒子。
裡面裝著另一套房子的房產證,還有我的一些重要證件。
丈夫去世前,躺在病床上拉著我的手,氣若遊絲地囑咐我。
他說,秀英,我這輩子沒給你留下金山銀山,就這兩套房子,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他說,以後孩子們的事情你看著辦,但千萬,千萬要先顧好你自己。
我當時哭得說不出話,只知道點頭。
現在想來,他或許早就看透了人心。
我拿著鐵盒走出臥室,看都沒看客廳里的兩個人,直接換鞋出了門。
我要去房產中心。
誰也別想欺負我的小兒子。
誰也別想踐踏我為人母的一片真心。
下午的陽光有些刺眼,房產中心裡人不多。
辦理過戶的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姑娘,態度很好,辦事麻利。
她檢查完我的證件,笑著誇我。
「阿姨,您精神真好,一點不像六十多歲的人。」
我扯了扯嘴角,算是回應。
精神好嗎?
或許吧。
是被這世道逼出來的鋼鐵精神。
當新的房本遞到我手上,看到「權利人」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印著「王建軍」三個字時,我心裡那塊被李靜和王建國攪得翻江倒海的巨石,終於轟然落地。
我給小兒子發了一條信息。
「房子是你的了,安心準備結婚。」
沒有多餘的解釋,也沒有情緒化的言辭。
回到家時,天已經擦黑。
客廳里空無一人,李靜和王建國已經走了。
空氣里還殘留著爭吵後的浮躁氣息。
我打開所有的窗戶,讓晚風吹散這一切。
我坐在沙發上,環顧著這個空蕩蕩的家。
沒有預想中的傷心,也沒有報復後的快感。
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,和難以言喻的孤單。
我知道,這只是一個開始。
一場更大的風暴,正在門外集結。
周末,我打了一通電話,把兩個兒子全家都叫了回來。
我說,一家人好久沒整整齊齊吃頓飯了。
電話里,王建國的聲音透著猶豫和為難。
李靜則直接在旁邊插話,聲音不大不小,正好能讓我聽見。
「吃什麼飯,還有臉吃飯。」
我沒理會,只淡淡地說了一句。
「建國,你弟弟要結婚了,你們做哥嫂的,總得見個面。」
最後他們還是來了。
我做了一大桌子菜,都是他們兄弟倆以前愛吃的。
紅燒肉,糖醋排骨,清蒸鱸魚。
熱氣騰騰的飯菜暫時掩蓋了屋子裡凝固的氣氛。
小兒子建軍和他的未婚妻小雅最先進門,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補品和水果。
小雅是個很靈秀的姑娘,眼睛會笑,嘴也甜。
她一進門就挽住我的胳膊,「媽,您看您又瘦了,我們給您買了點燕窩,您記得每天都要吃。」
我笑著拍拍她的手,心裡的陰霾散去不少。
沒多久,王建國和李靜也到了。
李靜的臉上掛著一種極不自然的假笑,像是臨時貼上去的面具。
她把手裡的一個果籃重重地放在玄關柜上,發出「砰」的一聲。
飯桌上,建軍和小雅不停地給我夾菜,說著備婚的趣事,努力活躍氣氛。
李靜卻始終不怎麼動筷子,一雙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掃來掃去。
終於,她忍不住了。
她夾了一塊排骨放進我的碗里,那動作誇張得像是舞台表演。
「媽,您嘗嘗這個,您做的排骨最好吃了。」
她頓了頓,話鋒一轉。
「就是不知道,以後還有沒有機會經常吃到您做的菜了。」
「畢竟建軍結婚了也要搬出去住,您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,多冷清啊。」
我放下筷子,用餐巾紙擦了擦嘴。
我抬起眼,迎上她的目光,聲音不大,但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。
「房子已經過戶給建軍了。」
「等他們結了婚,我就搬過去跟他們一起住。」
空氣瞬間凝固。
「啪嗒」一聲,是李靜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。
她的臉由紅轉白,又由白轉青,精彩紛呈。
「你說什麼?」
她猛地站起來,因為動作太大,椅子腿和地板摩擦,發出刺耳的聲響。
她指著我的鼻子,之前偽裝的溫順蕩然無存,只剩下猙獰。
「你個老糊塗!」
「那房子是留給我們家小寶的!他是你的長孫!」
「你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,把它給一個外人!」
她嘴裡的「外人」,指的是即將嫁給建軍的小雅。
小雅的臉色也白了,但她沒說話,只是握緊了建軍的手。
王建國終於有了動作。
他站起來,拉住李靜的胳膊,嘴裡卻說著和稀泥的話。
「媽,您這事辦得是有點急了。」
「李靜也是為了孩子著想,您別跟她一般見識。」
我看著我的大兒子,這個我含辛茹苦養大的男人。
他不是在勸解,他是在給我定罪。
我的心徹底涼了。
「哥,你怎麼能這麼說媽!」
建軍也站了起來,把他和小雅護在身後。
「媽的房子,她想給誰就給誰!」
「我們沒要,是媽主動要給的!」
小雅也跟著開口,聲音雖然有些發抖,但很堅定。
「大嫂,房子我們可以不要,但您不能這樣不尊重長輩。」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