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帳單遞給他，心裡想著，也許他真的要分攤費用？
大伯仔細看了看帳單，然後掏出手機開始計算。幾分鐘後，他抬起頭對我說："八千六百塊錢，我們六個人應該承擔的是..."
他停頓了一下，我以為他在計算金額。
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，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大伯看著手機螢幕上的計算結果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。他張了張嘴，想說什麼，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大伯母李桂香也湊過來看了看手機，隨即捂住了嘴巴，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。
堂哥陳軍和堂嫂張敏也圍了過來，當他們看到手機螢幕上的數字時，兩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，整個身體都僵住了。
連兩個孩子也察覺到了大人們的異常，好奇地踮起腳尖想看大爺爺的手機。
除夕夜的冷風在我們身邊呼呼地吹著，但此刻最冷的不是風，而是大伯他們臉上那種震驚、尷尬、難以置信的表情。
06
我走過去看了看大伯手機上的計算結果，瞬間明白了他們為什麼會集體"石化"。
手機螢幕上清清楚楚地顯示著：8600÷9×6=5733.33元。
也就是說，按照大伯自己提出的"公平分攤"方案，他們六個人需要承擔五千七百多塊錢的餐費。而我們一家三口只需要出兩千八百多。
大伯的手開始微微顫抖，他顯然沒想到自己的"公平提議"會是這樣的結果。原本以為按人頭分攤，人多的一方會占便宜，沒想到人多的反而要出更多的錢。
"這...這不對吧？"大伯結結巴巴地說道，"我算錯了，肯定算錯了。"
他又重新計算了一遍，但結果依然是5733.33元。
堂哥陳軍的臉色比大伯還要難看："爸，五千多塊錢...咱們哪有那麼多錢？"
堂嫂張敏更是急得快哭了："我們家一個月的工資都沒這麼多，這怎麼付得起？"
兩個孩子雖然不明白大人們在算什麼，但看到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，也跟著緊張起來。
大伯在原地站了好幾分鐘，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了尷尬，最後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。
"曉峰啊，"大伯終於開口了，聲音比剛才小了許多，"這個...你看...要不還是算了吧，錢你先墊著，我們回家慢慢湊。"
我看著他們一家人那副進退兩難的樣子，心裡五味雜陳。一方面，我為大伯他們的貪小便宜感到憤怒；另一方面，看到他們現在這麼窘迫的樣子，心裡又有些不忍。
"算了，大伯。這頓飯就算我請客吧。"我最終還是心軟了。
大伯聽了這話，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，但很快又變得有些羞愧："曉峰，真是...真是讓你破費了。"
"沒關係，一家人嘛。"我勉強笑了笑。
但我知道，今晚這件事已經徹底改變了我和大伯之間的關係。那種理所當然的索取，那種毫無自知之明的貪婪，已經讓我徹底看清了一些東西。
07
回家的路上，春花一直沒有說話，直到回到家裡，她才開口：
"曉峰，今天這事你怎麼看？"
我知道她想說什麼，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"說實話，我覺得挺失望的。"我坦誠地說道，"大伯他們的表現，真的超出了我的預期。"
"何止是失望，簡直是震驚。"春花坐在沙發上，"你看到他們剛才的樣子了嗎？當發現要自己掏錢的時候，那個態度轉變得有多快？"
確實，大伯他們剛才在餐廳里的表現和在門口算帳時的表現，簡直就是兩個極端。在餐廳里，他們是那種理所當然的享受；在門口算帳時，他們卻變成了一副受驚的小鳥樣子。
"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大伯他們的想法，"我嘆了口氣，"但今天這事讓我徹底看清了一點：他們從來沒有把我當成需要照顧和體諒的晚輩，而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取款機。"
春花點了點頭："你說得對。真正的親情應該是相互的，而不是單方面的索取。他們口口聲聲說血濃於水，但當需要他們出錢的時候，馬上就露出了真面目。"
兒子小寶從房間裡跑出來："爸爸媽媽，今天的年夜飯好豐盛啊！但是為什麼大爺爺他們看起來不高興？"
我摸了摸兒子的頭："小寶，你覺得今天那些叔叔阿姨的行為怎麼樣？"
小寶想了想："他們吃了很多菜，還要打包回家。老師說過，要懂得感恩，不能只想著占便宜。"
連八歲的孩子都能看出問題所在，可見大伯他們今天的表現有多過分。
"小寶說得對。"我對兒子說道，"記住，無論什麼時候，都要懂得感恩，不要總想著占別人便宜。"
接下來的幾天裡，大伯沒有再聯繫我們。我想他們一家人應該也在消化今晚的尷尬吧。
初三的時候，堂哥陳軍給我發了一條微信："曉峰，關於除夕那天的事，我爸想跟你道個歉。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，以後不會再這樣了。"
我看了看消息，回復道："沒關係，過去的事就過去了。以後大家都注意一點吧。"
但我心裡清楚，有些裂痕一旦產生，就很難完全癒合了。
08
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，我們一家人正在家裡吃湯圓，門鈴突然響了。
打開門，我看到大伯陳大山一個人站在門外，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。
"大伯？您怎麼來了？"我有些意外。
"曉峰，我...我是來還錢的。"大伯的聲音很小，和平時的樣子完全不同。
我讓大伯進門坐下，他從塑料袋裡掏出一沓鈔票，放在茶几上。
"這裡是三千塊錢，"大伯說道，"除夕那天的飯錢，我們應該承擔的部分。雖然不夠，但這是我們現在能拿出的全部了。"
我看著茶几上的錢，心情很複雜。這三千塊錢對大伯他們來說，應該是一筆不小的數目。
"大伯，您這是..."
"曉峰，我想明白了。"大伯打斷了我的話，"這些年我確實做得過分了，總覺得你條件好了，幫助我們是應該的。但我忘了，你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，你也有你的難處。"
我從來沒有見過大伯這樣的表情，那種發自內心的愧疚和反思，讓我感到了一種久違的真誠。
"除夕那天，當我看到計算器上的數字時，我突然想到，如果是我花五千多塊錢請別人吃飯，我會是什麼感受？"大伯繼續說道，"那一瞬間，我真的被自己嚇到了。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理所當然？"
春花也從廚房走了出來，坐在沙發上聽大伯說話。
"其實這些年，我一直告訴自己，我沒有做錯什麼。長輩有困難，晚輩幫助一下，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？"大伯苦笑道，"但我忽略了一點：幫助應該是情分，而不是本分。"
聽到大伯這番話，我心裡的怒氣慢慢消散了。能夠反思自己的錯誤，並且主動道歉，這說明大伯還是有良知的。
"大伯，這些錢您拿回去吧。"我把鈔票推回給大伯，"一頓飯而已，沒必要這麼較真。"
"不行，這錢你必須收下。"大伯堅持道，"如果你不收，我以後就沒臉再見你了。"
最終，我還是收下了這三千塊錢。不是因為我需要這筆錢，而是因為我知道，如果不收下，大伯心裡的愧疚永遠都不會消除。
"以後我們還是親戚，還是一家人。"我對大伯說道，"但希望我們能找到一個更好的相處方式。"
大伯用力點了點頭："你放心，我明白了。血濃於水不是用來綁架別人的藉口，真正的親情應該是相互體諒，而不是單方面索取。"
從那以後，大伯再也沒有向我提過錢的事情。偶爾他們家有什麼困難，我還是會主動幫助，但那種理所當然的索取關係徹底結束了。
今年春節，我們又在金輝大酒店訂了年夜飯。這次大伯沒有主動要求參加，而是禮貌地詢問是否可以自費和我們一起吃飯。
看著大伯小心翼翼的樣子，我突然覺得，也許那次除夕夜的尷尬，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。
它讓我學會了如何設立界限，讓大伯學會了什麼是真正的尊重。
更重要的是，它讓我們都明白了一個道理：真正的親情，不是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，而是建立在相互理解和尊重的基礎上。
除夕夜的那場"集體石化"，雖然尷尬，但卻讓我們一家人的關係變得更加健康和真實。
有時候，一點點尷尬，換來的是長久的和諧，這筆帳，怎麼算都是值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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