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到這個,周莉立刻得意洋洋起來。
她從電視櫃下面的一個抽屜里,翻出一個封面已經泛黃的硬殼筆記本。
「吶,這就是我們周家的家規,我奶奶傳給我媽,我媽以後就要傳給我的!」
她炫耀似的把本子在我面前打開。
我湊過去一看,差點沒當場吐出來。
上面用筆跡不同、顏色各異的筆,寫滿了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條目。
「女人不能上桌吃飯,要等男人吃完了才能吃剩下的。」
「每月工資必須全部上交,由婆婆統一分配。」
「頂撞長輩,第一次掌嘴,第二次罰跪,第三次可以動用家法。」
「回娘家不能過夜,不能將夫家的事情告訴外人。」
……
每一條都散發著封建糟粕的腐臭味,讓人窒息。
我強忍著生理性的不適,裝出驚訝又崇拜的表情。
「哇,原來有這麼多規矩啊,我得好好學學。」
我一邊說,一邊悄悄用手肘碰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手提包,包裏手機的攝像頭,正對著這個罪惡的筆記本,無聲地記錄著這一切。
周浩顯然對我的「懂事」非常滿意。
他攬住我的肩膀,語氣親昵:「這就對了嘛,晚晚。都是為了你好。我們儘快把婚禮補辦了,早點住進新房,開始新生活。」
新生活?
是把我徹底套牢,榨乾我最後一滴血的「新生活」嗎?
我心中冷笑不止,嘴上卻溫順地答應著:「好,都聽你的。」
我的心裡,一個更加清晰的計劃,正在慢慢成形。
我把偷拍到的「家規」視頻發給了蘇晴。
蘇晴看完,只回了六個字:「不是有病,是犯罪!」
她立刻動用了她媒體圈的人脈,開始對周浩的家庭背景進行深入調查。
周浩一直告訴我,他來自一個普通的單親工薪家庭,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,是婆婆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他和周莉拉扯大的。
這個悲情的故事,曾讓我對他充滿了同情和愛憐。
然而,蘇晴調查回來的真相,卻像一個響亮的耳光,比周莉扇的那一下更讓我感到屈辱和憤怒。
周浩的父親根本沒有死。
他不僅活得好好的,還在鄰市經營著一家小工廠,生意不大,但風評極差,是當地有名的老賴。
更驚人的是,蘇晴還查到,周浩根本不是初婚!
他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史,就在三年前。
他的前妻,就是因為不堪忍受他們一家的長期家暴和精神虐待,鬧得人盡皆知,才最終離了婚。
我拿著手機,看著蘇晴發來的一條條信息,只覺得渾身冰冷,血液都像是凝固了。
原來,從頭到尾,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。
我沉浸在他們精心編織的愛情謊言里,感動於他「坎坷」的身世,心疼他「不易」的成長,卻不知道,自己正一步步走進一個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。
他們這一家子,就是一個專業的詐騙團伙。
婆婆負責用悲情故事和長輩身份進行道德綁架,小姑子負責扮演打手和挑釁者,而周浩,那個影帝級別的「老實人」,則是這場騙局的核心執行者。
他們的目標明確而清晰——騙一個家境尚可、性格溫和、沒什麼社會經驗的女人結婚,然後利用那套扭曲的「家規」進行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控制,最終將女方婚前婚後的財產,全部據為己有。
我的陪嫁車,我的彩禮,尤其是那套已經加上他名字的房子,就是他們這次圍獵的終極目標。
我忽然感到一陣後怕,如果不是周莉在婚禮上那一巴掌打醒了我,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?
不敢想,也不願想。
憤怒像岩漿一樣在我胸口翻滾。
蘇晴在信息里附上了一個電話號碼。
「這是他前妻小雅的聯繫方式。我託人要到的。她離婚後就換了城市,很少和人聯繫。也許,她是你最關鍵的證人。」
我看著那個號碼,指尖冰涼。
我明白,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退婚和財產糾紛了。
這是一場戰爭。
一場我必須打贏,也一定要贏的戰爭。
我為了我自己,也為了那個可能和我遭受過同樣痛苦的女人。
我撥通了那個號碼。
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,那頭傳來一個略帶沙啞和警惕的女聲。
「喂,你找誰?」
「你好,請問是小雅女士嗎?」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真誠,「我叫林晚,我……是周浩的未婚妻。」
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,連呼吸聲都消失了。
我知道她肯定在想什麼,或許把我當成了周家派來找麻煩的人。
「我不是來挑釁的,」我趕緊解釋,「我是來求助的。或者說,我們或許可以互相幫助。」
「我沒什麼能幫你的。」她的聲音冷了下來,帶著明顯的排斥。
「周家的『家規』,你還記得嗎?」我直接拋出了關鍵信息。
這句話像一道驚雷,劈開了她所有的防備。
「你怎麼會……」她的聲音開始顫抖。
「我不僅知道,我還拍下來了。」
我將手機里那幾頁惡臭的「家規」照片,用彩信發了過去。
幾分鐘後,我約她在一家安靜的咖啡館見面。
坐在我對面的小雅,比我想像中更加憔ें悴,雖然化了淡妝,但依然掩蓋不住眉宇間的疲憊和傷痕。
當她親眼看到我手機里那些「家規」的照片時,她一直緊繃的情緒瞬間崩潰了。
她捂著臉,肩膀劇烈地顫抖著,壓抑的哭聲從指縫裡溢出。
我沒有催促她,只是默默地把紙巾推了過去。
許久,她才抬起紅腫的眼睛,開始訴說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。
她的故事,幾乎就是我未來的預演。
她也是被周浩那副老實忠厚的外表所矇騙,不顧家人的反對嫁了過去。
婚後,地獄的大門緩緩打開。
婆婆是絕對的主謀,用各種孝道和規矩對她進行精神打壓。
周莉是囂張的幫凶,負責找茬、挑釁,甚至動手。
而周浩,那個在外人面前對她百般體貼的丈夫,關上門後就變成了冷漠的執行者,婆婆和妹妹的任何無理要求,他都會強迫她接受。
他們一家人像一個精密的機器,一步步摧毀她的意志,榨乾她的積蓄,試圖將她變成一個完全屬於周家的、沒有思想的賺錢工具。
「我被打過,被罰跪過,最嚴重的一次,小產了,他們還怪我身子弱,留不住他們周家的種。」小雅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刻骨的恨意。
「我提出離婚,他們就倒打一耙,散播謠言說我在外面有人,說我不守婦道。因為我沒有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,最後只能凈身出戶,連名聲都毀了。」
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,充滿了對她的同情,和對周家那群人渣的滔天恨意。
「小雅,」我看著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說道,「這次,我們不能再讓他們逍遙法外。」
「我需要你,做我的人證。而我,可以幫你討回你失去的一切,包括你的公道。」
小雅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。
「你要怎麼做?」
「他們不是想要我的房子嗎?那我就給他們一個得到房子的希望。」我的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,「我要假裝同意結婚,我們再辦一次婚禮。」
「我要在他們最得意、最自以為是的時刻,把他們釘在恥辱柱上,永世不得翻身。」
「我還要讓他們把騙走的、搶走的,連本帶利地吐出來!」
小雅看著我,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兩個曾被同一個深淵傷害過的女人,在這一刻,正式結成了復仇者聯盟。
蘇晴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,她已經聯繫好了幾家在本地頗有影響力的媒體記者。
他們對這種「扭曲家規」、「鳳凰男騙婚」的社會新聞,充滿了興趣。
一張無形的大網,已經悄然張開。
而周家人,還在為即將到手的房子和徹底被拿捏的「傻媳婦」而沾沾自喜。
我向周家提出,可以繼續辦婚禮,但我有一個條件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