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咱們家的年夜飯。」柳婉清微笑著拿起最上面一本,「我花了半個月時間準備的。」
趙國明站在妻子身邊,臉上帶著自豪的笑容。周玉梅眼前一黑,幾乎暈厥。

第四章 危機爆發
「開什麼玩笑!」周玉梅終於爆發,抓起一本文件夾狠狠摔在桌上,「這是一家人期待一年的年夜飯!你就用這些廢紙打發我們?」
柳婉清不慌不忙地撿起文件夾,輕輕拂去封面上不存在的灰塵。
「媽,您讓我準備年夜飯,我準備了。」她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汪深潭,「不過我認為,真正的年夜飯不應該只在胃裡,更應該進入大腦和心靈。」
趙國紅一家聞聲擠到廚房門口,驚訝地看著這場對峙。
「嫂子,這是什麼意思?」趙國紅困惑地問。
柳婉清微笑著將文件夾分發給大家:「這是我為每位家人量身定製的『知識盛宴』。基於大家的興趣愛好和職業特點,我準備了十二個專題研究,涵蓋了飲食文化、家庭社會學和性別研究領域。」
周玉梅機械地翻開手中的文件夾,標題赫然入目:《從傳統到現代:婆媳關係在家庭儀式中的權力博弈》。
「這是什麼意思?」周玉梅的聲音危險地低沉下來。
「意思是,為什麼年年都是女性準備年夜飯?為什麼從未見國明和姐夫們下廚?為什麼媽做了三十年年夜飯,卻從不上桌與客人同餐?」柳婉清的聲音依然溫和,問題卻尖銳如刀。
客廳里鴉雀無聲,印表機突然自動啟動,吐出一張總結頁:「飲食行為是家庭權力結構的微觀體現...」
「胡鬧!全是胡鬧!」周玉梅氣得臉色發白,「我讓你做飯,不是上課!」
柳婉清推推眼鏡:「媽,您知道嗎?中國女性平均花費在準備年夜飯上的時間是男性的三倍以上。而這項勞動往往被視作『理所當然』,從未得到應有的認可和尊重。」
她繼續道:「我計算過,您三十年來的年夜飯準備時間累計超過2000小時。如果按市場廚師價格計算,價值約30萬元。」
周玉梅呆立當場,從未有人這樣計算過她的付出。
趙國明適時接口:「媽,婉清不是不願意準備年夜飯。她只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,讓我們每個人都反思家庭中的性別角色和分工。」
張志強悄悄放下正準備拍攝的手機,趙國紅則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文件夾——《當代家庭儀式中的性別不平等現象研究》。
兩個孩子好奇地翻看專門為他們準備的《飲食文化趣味知識》,被彩色圖表吸引。
柳婉清走到婆婆面前,輕聲說:「媽,我不是反抗您,我是為了您,為了我自己,也為了將來可能進入這個家的所有女性。」
周玉梅看著滿桌文件夾,又看看媳婦平靜卻堅定的臉龐,一時無言。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廚房裡的掛鐘滴答走著,已經下午五點了。往常這個時候,應該滿屋飄香,煎炒烹炸聲不絕於耳。
而現在,只有一疊疊沉默的紙張,和更加沉默的一家人。
第五章 轉折點
「所以,」周玉梅終於開口,聲音乾澀,「這就是你的年夜飯?」
柳婉清點頭:「知識饗宴比任何美食都持久。一道菜吃完就忘了,但這些知識...」
「這些知識能填飽肚子嗎?」周玉梅打斷她,聲音突然提高,「能讓你公公在九泉之下安心嗎?能讓你大姐一家大老遠跑來滿意而歸嗎?」
柳婉清鎮定自若:「我已經點了外賣,六點鐘送到。但在此之前,我希望全家能一起討論一下我的『論文』。」
趙國明趕忙補充:「婉清的意思是,年夜飯不僅是吃吃喝喝,更是家人交流的機會。」
周玉梅突然笑了,笑聲裡帶著諷刺:「交流?好,那就交流交流。」她舉起手中的文件夾,「你說你計算過我三十年的勞動價值30萬?那你知不知道,我心甘情願!」
她一步步走向柳婉清:「你知不知道,看著全家人吃我做的飯,是我最大的滿足?你知不知道,廚房裡的忙碌,是我表達愛的方式?」
柳婉清略顯驚訝,這是她未曾預料的反應。
周玉梅轉向兒子:「國明,你去書桌最下面抽屜,把那個紅木盒子拿來。」
趙國明困惑地照做。周玉梅打開木盒,取出一本發黃的筆記:「這是我婆婆傳給我的,她的婆婆傳給她的年夜飯菜譜。整整一百年,四代人的心血。」
她輕輕撫摸頁面:「這裡不止是菜譜,還有每年年夜飯的座位安排,每個人的喜好,每次的改進筆記。這是咱們家的歷史,婉清,不是你說的『性別壓迫』。」
柳婉清接過菜譜,小心翻看。泛黃紙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跡,記錄著這個家族的口味變遷和團圓時刻。
「1956年,自然災害,用野菜代替豬肉包餃子;1978年,改革開放,第一次加了海鮮;1995年,你公公生病,全部改為清淡菜式;2008年,國明帶第一個女朋友回家,特意加了湖北菜...」
周玉梅眼中泛淚:「現在你說,這是性別不平等?」
柳婉清沉默良久,終於開口:「媽,我道歉。我太執著於理論,忽略了其中的情感價值。」
周玉梅嘆口氣:「你是個聰明的孩子,但有時候,生活不是非黑即白的論文。」
就在這時,門鈴響了。外賣送到了。

第六章 和解與新知
餐桌上,外賣盒子與精美文件夾並排放置,形成奇異畫面。全家人圍坐一堂,氣氛微妙。
柳婉清首先站起來:「我應該道歉。我的方式過於學術化,傷害了家人的感情。」
周玉梅擺擺手:「也怪我,一直用傳統觀念束縛你。」她拿起一本文件夾,「不過這裡面有些觀點確實有意思。為什麼我從不和客人一起吃飯呢?」
趙國紅接口:「媽,您總是說廚房離不開人。但其實我們吃完後,您常常要熱菜再吃。」
張志強點頭:「是啊,每次勸您都不聽。」
柳婉清輕聲說:「這在人類學上叫做『儀式性自我犧牲』,通過自我隔離來強化家庭女主人的身份認同。」
周玉梅若有所思:「這麼說,是我自己把自己關在廚房裡的?」
「不完全是,」柳婉清說,「是社會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。但我們可以改變它。」
突然,兩個孩子舉手發言:「姥姥,舅媽的論文里說,古代皇帝吃年夜飯也是每人一份的分餐制,後來才變成合餐的。」
另一孩子補充:「還有,南方北方年夜飯差異很大,不是全國都吃餃子的!」
大人們驚訝地看著孩子們,這還是第一次他們對年夜飯如此感興趣。
趙國明笑著說:「看來婉清的『知識盛宴』開胃效果不錯。」
周玉梅突然站起來:「這樣吧,今天咱們破個例。婉清,你和我一起把這些論文...哦不,這些文件夾,當作一道菜,給大家講講。國明,你去把外賣裝盤,弄得像樣點。」
柳婉清眼睛一亮:「真的嗎?」
「真的,」周玉梅微笑,「不過明年,你要正兒八經跟我學做年夜飯,同意嗎?」
「絕對同意!」柳婉清激動地說。
於是,那年的年夜飯變得與眾不同。每上一道外賣裝盤的熱菜,柳婉清就講解一個飲食文化知識點;每翻開一本文件夾,周玉梅就分享一個菜譜背後的家庭故事。
兩個孩子聽得津津有味,大人們也積極參與討論。趙國明甚至主動提出明年要負責幾道菜,張志強也承諾幫忙洗碗。
當時鐘指向午夜,鞭炮聲響起時,周玉梅拉著柳婉清的手:「婉清,謝謝你。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特別的一次年夜飯。」
柳婉清眼眶濕潤:「謝謝媽的理解。」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