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著鄧容。她微微抬著下巴,漂亮的眼眸里沒有絲毫妥協和反思,只有被挑戰後的不滿和固執,還有一絲催促——催促他趕緊乖乖付錢,不要耽誤她享受這「高光時刻」。
他又看向那電子屏上刺眼的數字:¥980,000。那不是數字,那是他計劃中新車的引擎,是婚房裡精心挑選的家具,是父母養老的一份更堅實的保障,甚至是他未來公司發展的一筆周轉資金。更是他無數個日夜加班加點,用汗水和健康換來的成果。
而現在,它即將變成一瓶瓶液體,被倒入杯中,在幾句虛偽的讚美聲中被消耗掉,只為了滿足她一瞬間膨脹到極致的虛榮心。
值得嗎?
他問自己。為了這段感情,他一直在妥協。妥協於她越來越高的物質要求,妥協於她永無止境的比較心,妥協於她「別人有我也要有,而且要更好」的消費觀。他以為愛是包容,是滿足,所以他努力去做到最好。
可這一刻,他清晰地認識到,這不是愛。這是榨取,是揮霍,是一個無底的深淵。今天可以是98萬的酒,明天就可以是980萬的鑽戒。她的慾望永遠不會被填滿,而他的付出永遠不被珍惜,只會被視為理所當然。
她愛的不是他黃俊堯,而是他能為她帶來的艷羨目光和物質堆砌的「面子」。
一股冰冷的決絕,取代了最初的震驚和憤怒,緩緩地從心底升起,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餐飲總監還站在那裡,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,等待著他的最終確認。全場賓客也都在等待,看這場戲該如何收場。
鄧容似乎也察覺到他狀態不對,那冰冷的沉默讓她有些心慌,但她仍強撐著架勢,不耐煩地催促道:「俊堯,快點啊,大家都等著呢。李總監,先去醒酒。」
這句話,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黃俊堯深深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仿佛要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回心底。他抬起頭,臉上的怒意和掙扎奇蹟般地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的平靜。只是那平靜之下,似乎隱藏著即將爆發的火山。
他看向餐飲總監,聲音不大,卻因為現場的極度安靜而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。
第四章:驚世之舉
「李總監,酒先不用了。」
這句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,激起了千層浪。賓客中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。
鄧容的臉色瞬間變了,難以置信地看著他,聲音尖利起來:「黃俊堯!你什麼意思?!」
黃俊堯沒有看她,而是目光掃過全場所有賓客,他的眼神複雜,有痛楚,有失望,也有一種破釜沉舟後的釋然。
他再次開口,聲音提高了一些,沉穩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決絕,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樣砸在空氣中:
「另外,麻煩您幫我宣布一下。」
「今天這場訂婚宴……」
「到此為止。」
死寂。
絕對的死寂。
連呼吸聲似乎都消失了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仿佛聽不懂中國話一樣,呆呆地看著主台上那個身形挺拔卻顯得無比孤決的男人。
下一秒,黃俊堯做了一個讓所有人更加目瞪口呆的舉動。
他緩緩地抬起手,伸向自己西裝的內袋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手上,猜測著他要拿出什麼——是錢包?是支票本?還是……
他掏出的,並不是眾人想像中的任何東西。
那是一枚精心包裝的、小巧的首飾盒。毫無疑問,裡面裝的是原本準備在儀式高潮時為鄧容戴上的訂婚戒指。
黃俊岩拿著那隻絲絨盒子,在無數震驚、疑惑、茫然的目光注視下,在鄧容由錯愕轉向驚怒的扭曲表情下,他沒有絲毫猶豫。
他手臂一揚,以一個決絕的姿態,將那隻承載著承諾與未來的盒子,精準地、毫不猶豫地投進了旁邊侍應生托盤裡盛放廚餘的垃圾桶里。
「哐當」一聲輕響。
卻如同驚雷,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。

第五章:崩裂的童話
那一聲輕響,如同按下了靜止鍵後的播放鍵,瞬間引爆了整個宴會廳。
「啊——!」鄧容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,臉色煞白,渾身顫抖地指著黃俊堯,「你…你瘋了?!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?!」
她猛地衝上前,似乎想去垃圾桶里把戒指撈出來,但身份的驕傲和極度的羞辱感又讓她釘在原地,只能徒勞地嘶吼:「黃俊堯!你給我撿起來!立刻!馬上!」
鄧容的父母也猛地站起身,臉色鐵青。鄧父指著黃俊堯,氣得手指都在哆嗦:「黃俊堯!你太不像話了!開什麼玩笑!快向容容道歉!」 鄧母則趕緊去扶住幾乎要暈厥的女兒,對著黃俊堯怒目而視:「你這孩子!怎麼能這樣!容容不就是點了瓶酒嗎?你至於這樣當眾羞辱她嗎?這婚你還想不想結了!」
主桌上鄧容的閨蜜們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,七嘴八舌地開始指責:
「黃總,你這就過分了吧!」
「容容不就是想要點儀式感嗎?」
「98萬的酒是貴,但你也不能這樣啊!太傷人了!」
台下的賓客更是炸開了鍋。
「我的天!直接取消了?還把戒指扔了?」
「這新郎官夠狠的啊!」
「98萬啊!要我我也得掂量掂量,但這直接掀桌子……也太……」
「鄧容這次面子可丟大了,這下真是『全場矚目』了。」
「看來這倆人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……」
議論聲、驚呼聲、指責聲、勸解聲……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,宴會廳亂成一團。記者們(如果有的話)則興奮地猛按快門,這可是明天社會版的重磅頭條。
面對這失控的場面和鄧家一方的滔天怒火,黃俊堯卻顯得異常平靜。那是一種心死之後,再無波瀾的平靜。
他抬手,示意了一下。紛亂的聲音竟然奇蹟般地小了一些,所有人都想聽他說什麼。
「我沒有開玩笑,伯父伯母。」黃俊堯的聲音清晰地傳來,沒有憤怒,沒有激動,只有冰冷的陳述,「至於道歉,我想我沒有需要道歉的地方。」
他轉向鄧容,看著她因憤怒和羞辱而扭曲的美麗面孔,緩緩說道:「鄧容,你問我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。我很清楚。我在及時止損。」
「止損?你說我是損失?」鄧容尖聲反問,淚水終於奪眶而出,混合著精緻的妝容,顯得狼狽不堪。
「難道不是嗎?」黃俊堯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悲哀,「從我們在一起開始,你想要的,從來就不是我黃俊堯這個人。你要的是我能給你帶來的優越生活,是能讓你在姐妹圈裡永遠昂著頭的虛榮,是永遠要比別人好的『面子』。」
「今天,你可以為了你的面子,眼睛都不眨地點下98萬一瓶的酒,讓我來買單,完全不顧我們的實際狀況,不顧我為此要付出多少心血。明天呢?你是不是要看中了哪裡的豪宅,也要我必須買下來,否則就是我不愛你,不給你面子?」
「你的世界裡,只有你的面子,你的攀比,你的極致享受。而我的付出,我的辛苦,我們未來的規劃,在你眼裡,都抵不過你此刻在別人羨慕眼光里的一絲快意。」
黃俊堯的話語,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,一層層剖開了華麗外表下的真相。很多賓客聞言,露出了深思的表情,原本覺得黃俊堯過分的人,也開始重新審視。
鄧容被他說得啞口無言,只是不停地重複:「你混蛋!你汙衊我!我不是……」
「你是不是,你自己心裡清楚。」黃俊堯打斷她,語氣斬釘截鐵,「這瓶酒,我不會付錢。這場訂婚宴,既然是你追求的面子工程,那也請你鄧家自己買單吧。」
他頓了頓,目光再次掃過全場,尤其是那些剛剛還在吹捧鄧容的閨蜜們,一字一句地說道:「我黃俊堯,娶不起這樣只在乎『面子』,不懂得尊重和體諒為何物的妻子。所以,婚約就此取消。抱歉,打擾各位的雅興了,各位請自便。」
說完,他不再看任何人,包括面如死灰的鄧容和氣得渾身發抖的鄧家父母,開始動手解下自己胸前那枚寫著「新郎」的胸花。
第六章:剝離與新生
黃俊堯將那枚胸花輕輕放在主桌的桌面上,然後轉身,毫不猶豫地朝著宴會廳大門走去。
他的步伐沉穩而堅定,沒有一絲留戀。身後,是死一般的寂靜,繼而是更大的喧囂和混亂。鄧容崩潰的哭罵聲,鄧家父母氣急敗壞的吼聲,賓客們的議論紛紛,酒店工作人員試圖維持秩序的聲音……所有這些,都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